我带你做一次虚拟的文字旅游体验,看看会经历什么。

所谓的“强制消费”实际是一个结果,全程很可能根本没有一个“时间点“是在明确的告诉你,强制消费开始了。家人很爱跟团旅游,听得多了才知道,原本大家以为的那种不买东西就破口大骂,锁门谁也别走的情况,实际上不多。可能因为太容易“翻车”了,互联网随手上传就出名了。更多时候,你碰到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:

报了一个超便宜的团,三日游只要899,还管六顿饭,于是坐着大巴出发了。没有车匪路霸一样的半路停车,没有两方对峙的导游和司机在荒郊野外停车要求旅客挨个给钱。第一天上午玩的很好,到了景点导游很负责,很热心,车上还和大家开玩笑,自我介绍。司机也很热情,帮大家拿行李,一路车开的很稳,中午十个菜的桌餐虽然是大学食堂水平,但导游和司机都自觉不上桌,安排好大家就去别的房间“自费”吃饭去了。大家吃完了饭,车还在停车场,导游说司机还没吃完,请大家等等。司机一路辛苦,最后才吃上饭,大部人都说能理解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可是服务员开始收拾桌子说下波客人要来了,于是大家被引导到餐厅一层的茶叶商店等。到了茶叶商店站在大厅里,枯站碍眼又无聊,那就随便逛逛吧,热心导购给吃饭的客人每人发一个优惠券,买茶叶八折。有几个同车的游客买了茶叶,你坚持不买。可刚才吃的菜有点咸,你渴了。买了特产的客人都被请到茶台围着喝茶,你也想去。可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服务员客气的说实在抱歉,这里是消费区。沙发和茶水都是给买了茶叶的客人现场免费冲泡的,不买茶叶,就没得开水送。你说那我买瓶水总行了吧,售货员一边客气的道歉,一边说我们是是茶叶店,不卖水,最后还请你谅解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你不愿看着别人喝茶,于是在店外停车场忍着口渴站着,旁边只有几个抽烟的大叔,又过了一个小时,在你忍耐的快要去买茶叶时候,终于司机吃完饭,大家可以上车出发了。刚才特产店的老板追上车,抱上来一箱矿泉水,乐呵呵的说送买茶叶客人的,买了茶叶的每人一瓶,路上泡茶叶喝,一家人的多拿几瓶也不计较。还又掏出几个橘子,塞给导游和司机。至于你,没买特产,当然也没有矿泉水,也没有橘子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车开了,导游开始给大家灌输价值观,说出门在外,该花钱别吝啬。导游很会调动气氛,还举着麦克风给大家讲个了吝啬小伙带着女朋友去游乐园,买了300多元的门票,却舍不得多花30元买女友想吃的冰激凌的故事。结果钱没少花,女朋友也生气了。最后然后笑着问大家这种人能嫁吗?车上的阿姨们一片“不能嫁”的嬉笑声。导游很开心,说咱车上都是聪明人。你觉得她在影射你,但又好像只是在聊天,因为导游一直笑嘻嘻的很阳光,眼神没有特别看着谁。只有对坐那个喝着矿泉水,吃着橘子的小胖子看着你,欠揍的眼神好像说“姐姐说的就是你吧?”小胖子的奶奶是刚才茶叶买的最多的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你只能闭上眼舔舔干涸的嘴唇假装睡觉,车晃晃悠悠开着,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停下来了。大家走下车,发现是路边一个休息区,导游让大家下车活动活动上厕所,所有人都下了车。路边没有公共厕所,而是一个特色食品商店,大家排队用商店里面的厕所。走过宽阔的大厅两边都是柜台,服务员招呼着品尝试吃。然后一脸热情问大家觉得好吃吗?送到嘴边的特产吃了,总不能再打人家脸说不好吃。刚说好吃售货员小姐姐就开始打包。有的游客脸皮薄就买了,你硬着心说没带钱,在小姐姐鄙视的眼光里去使用厕所,落荒逃跑似的出门。停车场里大巴车门窗紧闭,导游说还有客人没买完东西,等等其他人。于是你蹲在旁边继续等。等了很久,客人们才陆续返回车上,不少人都拿着食品,小胖子的奶奶又买了不少,好心的拆开一包分给大家包括你和司机品尝。导游一个劲夸奶奶有眼光,说自己刚才也买了两袋邮寄给要带货的朋友,现场买的才放心。你觉得你此时要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车又启动了,导游说下午本来有一个免费的公园景点,但是那里不是很有趣,如果想玩的更有意思,可以缩短时间,带大家赶去另一个能骑马/竹筏/滑沙的地方,问大家的意见。车上的人当然都说好,谁不愿意多玩一个景点呢,胖小子听到骑马/竹筏/滑沙已经兴奋的叫了。从免费公园出来,车很快开到了导游说的地方,果然风景如画,比刚才的景点有意思多了。不过导游下车前和大家说,这个是不包括在项目里,怕大家多花钱有几句话嘱咐。导游仗义的说,多加一个景点只为了大家高兴,她和司机的辛苦不用考虑。但是骑马/竹筏/滑沙当地收费是一次200,如果有想玩的不要等下车自己和摊主谈,容易被坐地起价或缩短了路线。她经常带客人来,知道谁家比较实在,如果信的过就把钱在车上给她,她下车一起找摊主商量,凭借人多要求对方优惠,而且多玩一个大圈。车上大部分乘客们欣然答应,导游挨个座位收费,不少人纷纷掏钱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到了骑马/竹筏/滑沙的地方,大家都下车,你说不想玩,打算留在车上不下去了。导游说真抱歉,大巴车原地发动着空调太费油了,本身就绕了路,晚上可能回不到酒店。但是停了空调,车内热的像蒸笼,为了大家安全所有人都要下车,司机也锁上车去休息下。你只得不情愿的下了车,不少游客都在兴高采烈去玩了,还有一些去逛旁边的礼品商店。你和几个一样不愿意花钱的,在停车场周围溜达数蚂蚁。有几个擅长划价的阿姨,刚才车上也没交钱,此时正在小声商量自己先去问问价。导游又过来好心的提醒,这里民风彪悍,如果惹毛了当地人可能被围上,走都走不了,大家活动一定要注意安全,不买别问价,否则会很麻烦。又说那边已经谈妥了,团购只要150一位很划算,问下你们去不去。几个阿姨听了,立刻撇撇嘴不说话,乖乖跟着导游走了。你硬着心摇摇头没过去,站在原地听着那边的笑声。花了这么多钱跑来千里之外罚站,你有点懊恼,又不知道怪谁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终于,尽兴的游客陆续回到上车了。此时玩了一天,所有人都饿了。导游说,原本晚餐还是十人一桌的桌餐,但是刚才有客人和她询问当地的特色XXX美食,问能否不跟团,自己找餐厅去品尝。她也推荐大家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XX美食,来了这里不吃这个美食太亏了,所以呢,问问大家意见,如果都想吃,就把原来的桌餐退了,换成特色XXX美食,看大家的意思。这个特色XX美食,会稍微贵一点,但她可以把之前订的餐帮大家取消,大家每人加一点钱,平均一个人也就多50元,她觉得是划算的。然后问车上的人,反对的请举手,要是有人不吃,为了迁就少数大家就都不去了,还是按原计划吃桌餐。你看看左右,没人举手,有几个人可能觉得不太值,但看大部分人想去,也不愿扫兴或被其他人针对,所以没人举手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到了美食餐厅,这里的特色餐的确比中午的食堂大桌餐好吃多了。不过真正吸引人的是大厅可以自己挑选海鲜/鸡鸭/卤肉加菜,这些是需要额外花钱的,吃多少自己现场买,不少人都买了。小胖子在你旁边啃着奶奶买的猪蹄。你转过头不看他。吃过饭,终于没再去商店,大巴直接到了酒店。在大厅里发了钥匙后,导游告诉大家,这里的XXX夜市和XXX文化表演特别有意思。建议大家不要错过。刚才有几个客人吃饭的时候询问过她(也不知道谁这么讨厌,总东问西问的),能不能晚上带他们去逛夜市或者买到便宜票看演出。她索性问问大家,有没有想晚上出去的。这里酒店附近没什么娱乐,为了安全不建议大家自己出门。如果想去的人多,她和司机加个班,晚上开车来接大家,一起去夜市或者看表演。不去的人自己在酒店里面呆着。当然了,因为是“工作时间之外”她和司机要稍微收一点辛苦费,不强迫,愿意去的一起分担就行。等下拿了房间钥匙,晚上想一起出去玩的和她登记交钱。有七成的人都选择晚上跟着出去玩,只有几个人选择在酒店待着,电视节目只有几个台。你晚上六点就躺在床上,看着电视玩着手机想,自己为啥大老远来这里玩手机呢。你觉得你此时能联合大家反抗吗?不能。

晚上九、十点钟,楼道里闹哄哄的。去玩的人回来了。导游在群里说明天本来是自由行,大家如果愿意的话,提前报名可以带大家去其他三个景点,每人699不包括午餐,超过10个人就出发。准备去的群里登记。否则的话明天就自己活动了。你看着群里一片报名回复关上了手机。第二天你因为没报团在酒店周围无聊待了一天,就在你反复思考回家要不要投诉的时候,导游晚上先来敲你的房门了。你警惕的打开门等她说出什么新的收费项目。她却拿出一个小工艺品,甜甜笑着说今天大家都去自费游你没去,她在路上抽空给你买了个小工艺品,希望你也有个美丽的回忆。然后笑笑说,其实啊,人出门在外就要开心,钱可以再挣,但有些地方你可能只会来一次。既然都来了,为什么不和大家一样放松一点呢?然后露出白色的虎牙问你,我相信您不是花不起,只是城里生活太久习惯了算计,对吗?但人生呢,有时候算计越多,失去越多喔。说完就眨眨眼,潇洒的转身走了。

你瞬间心防崩了,发现原来是自己格局太小,这旅程到处感到不顺心不是别人的问题,而是自己的心态不对,既然花钱来到这里,为什么要省钱不开心。你想起了前面导游小姐姐说的男生带女孩进昂贵游乐场,却舍不得买冰激凌爆米花的故事。你感觉自己是坐上一艘梦幻游轮,却一直睡在三等舱的杰克。原来旅行团的899只是进入游乐场的门票,玩的多尽兴,要看自己的心态。你感觉忽然想开了,第三天准备放松的投入这场旅行,别人买什么你也买。回城路上,驶离最后一个休息站,导游小姐姐抱出一箱雪糕分给大家。说这是刚才大家去上厕所她和司机凑钱买的。我们这里穷地方,难免有照顾不周的,希望大家吃了雪糕把甜蜜留在心头,忘记其他不快乐。小姐姐的话依旧很纯净。然后拿出一张旅游调查表给大家填,调查表不用署名但也没有密封套,你全选了满意。交到导游手里时,你甚至希望她方面打开看看你的那些答案,就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孩子。

大家都填完后,导游又掏出几袋特产分给大家。说当地经济很苦的,这是她的同学一家自己种的,请车上的朋友们品尝。如果喜欢的话想买她帮忙收个成本,替朋友一家感谢支持。你很痛快的买了三包,反正背包空了不少,回家当礼物放在办公室给大家吃也不错。分手前,导游站在车下与每个游客握手拥抱,看着大家走远,久久站在那里。

你发现自己超过预算消费了不少,心中没有任何愤怒,反而有点怅然,好像初三那年表白被拒绝后的心情。当年的那个女孩也是那么一直得体的微笑道歉着,你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接受失败的结果。你知道自己消费了,但不知道是不是强制的,你觉得一直有选项,但是又好像没得选。

其实,现在去旅游,你很大概率碰到的都是上面这类“引导”消费。真正的“不买不许走”那种强制消费比较少了。但这类“引导消费”其实同样让人难受,因为很多时候游客是没有主动权的。车开在野外,就一个商店,一个餐厅。你或者吃,或者看着大家吃,这也不是自由消费。更为难的是,在这种柔性的消费面前,很多人是愿意花点钱的,这就造成了你如果一直不花钱,反而可能是少数派。甚至导游的引导的好,会让你站在别的游客的对立面。自己成了团里的守财奴,让大家扫兴的根源,是别人的鄙视对象,小学课本里没几个钱还要穿长衫喝酒的穷酸措大。短衣帮和长衫帮共同的嘲笑对象。

你花了钱来旅游,但每时每刻都怀疑自己当时为啥要旅游。这种的情况才是最让人难受的,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一个你想象的,能同仇敌忾带领大家和导游当面翻脸的机会。没有那种双方绷紧了脸,攥紧了拳,选择当懦夫还是英雄的对立时刻,也没有布衣之怒,以头抢地;猛士之怒,彗星袭月的动心忍性。

从头到尾没有人强迫你,只是秉持己心你的游玩体验很差,感觉和大部分花钱的人格格不入。导游甚至每一刻都在给你选择,是你放弃了花钱的机会。如果随波逐流,顺从大部分人,实际回到家会发现这场旅行花的钱比广告看到的要多。

作者:也说

来源:知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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